第四章 鬼胎
寒生打着手电筒在竹林里走来走去,可连个土狗的影子也没见着。土狗本身不像蟋蟀会叫,因此不能循声而捕,只能凭肉眼去找,寒生一路向竹林深处走去。
“是个女孩。”父亲疲惫的说。
对了,这里莫非就是产妇晕倒的地方么,那爿荒坟地,阴气侵入母腹而形成鬼胎的地方?寒生虽然自己还未单独替人看过病,但是一般的病理还是略知一二的。通常,孕妇的身体防御机能是很脆弱的,各种外界的风寒邪毒很容易侵入母体,对胎儿造成影响,坟地里一般阴气较重,孕妇应当完全避免接近。
“寒生,你笑什么?”父亲有些奇怪的望着寒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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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急之下,朱医生抽出银针,同时连刺产妇的气海、血海、箕门和阴谷四大穴,并重手捻针。片刻之后,产妇抽搐渐渐止住了,可是皮下出血点仍在增加着,朱医生冒汗了。
寒生跳起身来,拿起桌上的手电筒,又偷偷找了个空瓶子,然后借口解手溜出了草屋,来到房后的竹林里。
就在这时,寒生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嘶哑叹息,他站立在那儿,一阵清风拂过,耳边是竹林梢摆动的飒飒声。也许是幻觉,夜半荒坟,哪里会有人呢,他想。
产妇下身已经满是出血点,皮肤瘀肿,已经奄奄一息了。女人的丈夫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下,不停的呜咽着。
寒生看见父亲开心的样子,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快活,《青囊经》,你真的没有辜负我。
“噢,知道了。”寒生答应着,退回到灶间看着他的药罐。
寒生大喜,蹑手蹑脚的接近猎物,正欲下手之际,忽然间心中微微一动,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儿,驻足四下里望去,这里蓦然是一爿荒坟地。
“谢谢朱医生,你救了她们母女啊。”那男人连连道谢,泪水也顾不得擦去。
草屋内,朱医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,方才已经将煎好的药灌进了产妇的嘴里,现在就等着看结果如何了。这个小寒生说是解手,正在煎的药扔在一旁,到现在还不回来,看来这孩子不具备当医生的素质,自己后继无人啊。
“哇……”屋子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初啼声。
“没什么,老爹,我突然感到,当一个医生救了濒死病人的时候,他的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。”寒生由衷的感叹道。
今后,自己的命运将因《青囊经》而改变了。
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,寒生睁着眼睛,一点睡意也没有。
凡毒物者,数丈之内必有克制之物。那个临盆不下的产妇,受此坟地阴气所伤,最理想的就是就近找出克制之物反制,几千年来的中医的精髓,不就是五行相生相克,阴阳平衡么?
“寒生,药煎好了没有?快点端来。”父亲的叫声打断了寒生的遐想。
当年,神医华佗大概也站在牢门口,望着天边的流星,以悲天怜人的心情,感叹自己人生壮志未酬的无奈。
“刺啦啦”轻微的声响,一个小黑点从头顶掠过,向雾中飞去,土狗!寒生知道蝼蛄生有双翅,可以短暂的飞行,于是急匆匆地追了过去。
寒生不知道,昨夜在千年古墓昏迷之际,已有数十条白陀须菌丝经鼻孔钻入其体内,那千年白陀须乃天下至毒之红尸气的克星,区区普通黑色尸气根本奈何不了他。
寒生暗自里笑了,《青囊经》里就有一方专治鬼胎的,我何不试上一试呢?想到此,他闭上了眼睛,努力回忆那药方的构成。
朱医生冲进内屋,吃惊的见到产妇赤|裸的下身在不停的抽搐,皮肤上出现了点状的青色瘀斑。坏了,那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,怎么会这样?他以前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。
这声音传到寒生的耳朵里如同仙乐一般,他跳了起来,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。
产妇半倚在床头,正欣慰的抱着刚出世的婴儿,她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已是九死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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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的尸气包围着寒生,并不断的被其吸入,可是寒生却浑然不觉,一心只顾去捕捉那四散乱钻的土狗。他手疾眼快的捉住了三四只,随即扯去土狗的翅膀和细足,丢进盛着半天河水的玻璃瓶里。
林中小路曲折通幽,在手电光的照射下,路面上不时有蟋蟀、天牛等昆虫跃过,偶尔还会发现一两只蟾蜍缓慢的爬行,眼睛是红红的。
朱医生扒开女人的嘴巴,寒生轻轻的吹凉勺中的药汤灌进去,一碗药喂完了,寒生回到灶间,将药罐里的土狗渣滓泼到了院子里。
“是啊,所以才叫‘悬壶济世’嘛,可惜你不用心学,唉,我看咱们朱家祖传的医术到我这一辈儿也就算是完结啦。”父亲叹道。
灶间没有人,锅台上摆着空药罐,大概那药已经煎好端进去了。寒生倒掉罐内的药渣,将自己玻璃瓶内的半天河陈水及土狗一股脑倒入罐内,放到炉子上煎了起来。
须臾,朱医生惊奇的发现,产妇身上的青肿在逐渐的消褪……
他寻思着屋后的毛竹林里肯定有砍伐过的竹桩,那竹桩腔内积有雨水,岂不就是半天河么?土狗,学名蝼蛄,夏秋之际地里多的是,抓它几只应是易如反掌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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寒生抓好手中的瓶子,兴致勃勃的沿着原路返回去,不一会儿,就已经看见了那三间草屋。
寒生不知不觉的越走越远,已然出了竹林。前面是一小片平地坝子,有不少萤火虫闪着绿芒在游动着,远处的群山在月色下显得扑朔迷离,不知何处飘来一片白雾,渐渐沿着地面弥散开来。
“好险。”父亲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边对寒生说道。
正想着,屋内传来喊叫声:“朱医生,快来看。”那是产妇丈夫焦急的声音。
面前的是一座新坟,坟头上青草只有寸许长,一块薄石片立在了坟前,月光下依稀看得见石上刻着亡者名字:沈菜花之墓。上面没有时间,也没有立碑的亲人名字。奇怪,家里竟不允许入祖坟,而葬于这荒坟岗之上,按本地风俗,这个女人必是死得蹊跷。
不见得,没准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呢,寒生心里想。
果然,没走多远,在手电筒的照射下,发现了好几根竹桩,由于砍伐时间已久,里面积满了黄褐色的雨水,水中还有数十只孑孓在游动着。寒生灌满了一小瓶,应该足够了,接下来便是抓土狗。
寒生将药水沥到了碗里,小心翼翼的端进了屋里。
当夜,朱医生父子俩就宿在产妇的家中。朱医生连续劳累了两个昼夜,实在是疲倦了,上床后不久就发出了鼾声。
“寒生,快去再煎一罐来。”朱医生瞥见寒生,顾不得责备,赶紧吩咐道。
土狗在雾气中若隐若现,前面的地表龟裂着一条缝隙,黑麻麻的一大群土狗在裂口处不停的进进出出……
望着父亲如释重负的面庞,产妇丈夫欢喜泣极的模样,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了。
寒生走进内屋,见里面已经忙成一团,原来产妇将喝下的药吐了一床。
就在此时,那坟旁土地龟裂处,一股黑气缓缓透出地面,罩住了寒生。
寒生想通了,寻思着这群土狗也许正是那阴气的克制之物,《青囊经》上所言,必是有道理的。
那坟地有些古怪呢,寒生望着药罐子里随着水温上升而不断翻来覆去的土狗,一些红丝丝的东西浮了上来,这是孑孓的尸体,也就是蚊子的幼虫。那长长的叹息声难道是坟墓裂隙里传出来的,可死人又怎么能发出叹息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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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青囊经》啊,但愿救得了这个濒死的女人,寒生心中在默默的祈祷着。
寒生站在院子里,仰脸遥望着夜空,繁星点点,银河朦胧,有流星划过天边,留下一截长长的尾巴。
经上说,邪阴侵胎为鬼疰,以半天河为引,那是取自竹篱头或者空树穴里的陈水,活土狗三只,去翅及足入半天河水煎服,一剂可除。